答案是否定的。
甚至现实地说,每个人都有可能患上抑郁症。
而且,抑郁症的患病率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高。根据世界卫生组织 2019 年的最新报告,全世界有 2 亿 6 千万人患有抑郁症。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攀升。
如果抑郁仅仅是因为一个人太过敏感脆弱,那么很难想象全世界范围内,为什么会同时存在这么多「敏感脆弱」的人。
在这篇文章中,我将通过青春期儿童和成人的两个案例,来分析抑郁症的成因和病理机制,希望能帮助大家更多地了解心理疾病,减少大家对抑郁病人的偏见和污名化。
抑郁症
一种成因非常复杂的疾病
很多人默认,只有遇到很大的事情才会导致抑郁,比如:
负面的生活事件:失去亲人、事业失败、学业受挫;
遭遇恶性事件:性骚扰、强暴、霸凌、车祸;
重大疾病或残障:癌症、肾衰竭、残疾。
但事实上,很多时候,抑郁症是由多个相对较小的问题叠加在一起而导致的。
每个问题单独发生时,我们也许可以轻松搞定,但是多个问题堆积在一起、相互影响时,就可能超越我们承受的上限。
孩子也会得抑郁症
拿希文(化名)小朋友来说。希文今年上初一,刚刚经历了小升初。由于适应不良并且缺乏相应的心理能力和社会与情感支持,诱发了轻度抑郁症。
对希文来说,小升初意味着校园环境发生了改变,老师对学业和行为表现有更严格的要求,以及肩负起家长「好好收心,专心学习」的嘱托。
告别小学校园、步入初中生活,是人生中的正常变化。老师和家长的「紧箍咒」,希文也能够理解。
但是,这些适应性问题和社交问题同时出现,成了压垮她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,最终导致抑郁的产生。
希文说,由于大家升入了不同初中以及学习压力重,她逐渐和过去的朋友断了联络。
在新的班集体里,因为被「班霸」排挤,也没能建立新的朋友圈,她觉得异常地孤独和无助。
回家以后,希文经常说些学校里小孩子间「鸡毛蒜皮」的事情,让父母觉得她没有专心学业,于是不允许她在家说跟学习无关的话题。
希文的孤独和无助得不到理解和帮助,心理包袱越来越重,注意力和心情都受到影响,甚至有了厌学情绪。
学习成绩下降让希文感到失落,也让家长焦急。父母急躁之下,责怪她不上进、不努力。为了让她能「知耻而后勇」,父母时常说些别人家孩子的事例来激励她。
然而,压力越大并不等于动力越大。
小升初的正常生活变化加上人际社交中的孤独和不被理解,超过了这名 13 岁小姑娘的承受上限,导致希文从刚开始的对新环境适应不良,变成了轻度抑郁发作。
这个时候可能有人说,很多孩子小升初都会遇到这样的问题,那「为什么遇到同样的困难,有的人会得心理疾病,而有的人就不会」呢?
左边的称代表的是「心理挑战」,具体包括压力源和天生易感性;右边的则是「应对资源」,具体包括社会与情感支持,以及心理应对能力。
当左右两边平衡或者「心理挑战」小于「应对资源」时,我们的心理通常不太会出问题。
但是,当「心理挑战」严重大于「应对资源」时,产生心理疾病的几率就大大增加了。
希文就是这种情况。
对于希文来说,她的应对能力比较弱,缺乏家人和朋友的情感支持,很容易被困难压倒。
受到抑郁症困扰的,并不局限于能力有限的初中生。一个心灵强大、资源丰富的人,也可能遭遇到能力范围外的挑战和困难,导致他们的天平失衡,进而产生抑郁症。
在抑郁症面前
我们都一样
和你分享一个成人的事例。
Heather 是我多年前在布里斯班私人诊所的来访者。她 30 出头,是布里斯班一家医院的医生。她曾经是国家资助培养的战地医生,在阿富汗等战乱地区服役 5 年,数月前刚刚退役。
Heather 思维敏捷、聪明睿智。是我认识的最坚强的人之一。
但她的经历,却令人叹息。
作为军医,军令一下,她必须抛下一切、24 小时内奔赴战区。
军队不同于民间,那里是一个公然性别歧视的地方。作为女医生,她必须反复证明自己。每到一个新的战区,她就会面临军士们怀疑和审视,直到她赢得了士兵的信任。
但是不久后,她就会被派驻到下一个战区,一切重新来过。男医生则不会受到任何质疑,信任是默认的,不需要证明,不需要争取,不论他们的真实水平怎样。
5 年来奔波不断的军旅生活,也破坏了她的恋爱关系。
男朋友觉得她不重视这段关系,随时都会离开。尽管这是事实,但是军令面前她没有选择。即使退役以后,她反复努力、试图挽回这段关系,但似乎为时已晚。
除了工作,她还要照料年过 80 的外婆。哪怕 Heather 的工作很忙,哪怕她还要进修考职称,哪怕她的兄弟其实住得离外婆更近,妈妈还是将这份责任都推给了她,因为她是女生。
至于她妈妈为什么不照顾外婆?因为她妈妈和一个 28 岁的南非小伙子去追寻真爱了。
5 年的军旅生活破坏了她的亲密关系,男朋友觉得她不重视这段关系,随时都会离开。
这确实是事实,但是军令面前她没有选择,退役以后,她反复努力试图挽回这段关系,但似乎已经太晚。
退役回国后,Heather 觉得很孤独,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。
过去的同学和朋友们更喜欢聊时尚、男朋友、逛街,她更关心政治、贫穷、公平。她们说她假正经、无趣。Heather 觉得自己不像个正常人,融入不了正常人的生活。
这些问题已经够糟糕了,但真正让她难以承受的是疾病。
Heather 几年前得过脑瘤,开颅手术以后,除了头发秃了一小块,一切良好。她也因此选择了肿瘤科作为自己的专攻方向。
但没有人知道,为什么同样的不幸会发生两次。
Heather 再一次得了脑瘤,这一次手术的风险比较大。更重要的是,手术会伤到脑垂体,她将永远地失去生育功能。
尽管 Heather 是一个异常坚强和理智的人,但是孤独、失恋、性别歧视、高压生活,以及疾病都让她难以承受。尤其是失去做母亲的权利,更是致命的打击。
很难想象,有多少人在这些重压之下,心理的天平可以丝毫不倾斜。
这就是为什么我说,每个人都有可能得抑郁症(或者其他一些心理疾病),不论你一个「脆弱敏感」的人,还是一个「强大隐忍」的人。
所以,不论我们是否能够理解别人的痛苦,先别急着给别人下结论、贴标签。
我们对别人的每一次批评和指责,就是他们天平左边压力的来源。而我们的善意和包容,则是他天平右边的社会支持。
而到底成为天平的哪一边,是我们可以选择的。